【德國電影】生命騎士 / Hin und Weg（2015）——死亡，也只是有一天就發生了。有什麼好決定的？

★★★★（4 顆星 / 滿分 5）

Source: 佳映娛樂

如果死神最終必將拜訪，可不可以選在我還能抬頭挺胸站在祂面前時來敲門、可不可以跟祂說：我想死在海邊......但其實死亡也就是那樣，跟生命中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一樣的，就是有一天，它就發生了。有什麼好決定的？

劇情大綱：Hannes 邀約一群十幾年的好友，和自己的弟弟、妻子一同踏上一場單車之旅，從法蘭克福出發一路騎到比利時奧斯藤。然而紙包不住火，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了這將是Hannes 一生中最後一趟旅程——他得了 ALS 漸凍人症，壽命剩不到三年，他父親也是因此過世的，而症狀半年前已經開始襲擊。這最後一趟，他只想與最親愛的人們一起走完，等到了奧斯藤，他將在那裡一間濱海的小診所安樂死。

Source: Film Verliebt

這部片很平淡，主題雖然很深刻但沒有刻意拍什麼煽情的橋段，甚至還有不少輕笑點。寥寥十數人的影廳中還是有人抽鼻子的聲響，但我從頭到尾只有眼稍微紅一下而已——對我而言這部片的價值並不是在於 Hannes 朋友們對他的無限體諒與陪伴扶持；不是在妻子和母親明明都怕得要死、根本不樂意他這樣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卻還是無數次將他擁入懷中的珍愛；不是在於最後一個得知他患病的弟弟 Finn 一邊痛苦哥哥也即將隨父親因為同樣的原因離去，一邊偷偷跑去撿查自己是否也
得此遺傳......

——這部電影讓我想得最多的其實是：如果我不是壽終正寢也非死於橫禍，而是像 Hannes 這樣承受已預知結果的慢性折磨，我會覺得幸或不幸？不幸的是，告別的過程將變得難以忍受、比起壽終正寢更可能少活了不知多少年；幸的則是，我可以耍這一生唯一一次不用負責的任性（假定沒有死後世界的話啦），最後的日子愛怎麼過就怎麼過（不用工作不用養家不用理財通通不用了（假定跟 Hannes一樣沒有身後之憂的話啦）），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可以不用靠著一堆貴得讓人傾家蕩產的氧氣管、

苟延殘喘地活著。

我可以選擇用什麼樣子離開這個世界。 可以從容不迫地走過死神面前而不是病老醜怪、身體被車撞爛之類，莫名地就跌入鬼門關。

於是我忍不住要想，那我會希望死在哪裡呢？是要回到 Hometown 死在最熟悉的地方（又：若在 Hometown 卻不是在自己甜蜜的窩的話還有意義嗎？）還是去那個這輩子覺得世界上最美的城市？ 看著電影中那一幕——那一針藥劑打下去、Hannes 的頭慢慢垂落在妻子肩上、親朋好友全站在一旁，所有音軌除了小診所窗外拍打著的海浪聲外全被消音——我忽然覺得，都說大海讓人平靜、都說風和日麗果然是真的。似乎、也許、大概：死在海浪沉穩而有規律搖晃著的西西刷刷聲中、在最愛的人懷裡可能不錯吧？越來越重的眼皮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今天煦暖乾淨的陽光、大海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像一支催眠曲安撫地拍打在後背、海的味道還是那樣潮氣而鹹、身邊還是那些人，這一刻，死亡的日子和平常的日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同了。

即使我知道 Hannes 到最後一晚都還在哭泣著「我其實怕死了、我才36歲！」，知道妻子 Kiki 到最後一刻都還在絕望地徬徨「明年的後院派對我要怎麼去弄來椅子？」（以往都是Hannes 負責去附近的學校借）。即使我覺得死在海邊不錯，但關於要死在 Hometown 還是另外那個最愛最嚮往的城市這個難題還是沒有辦法決定（如果可以決定的話啦）。
所以說死亡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我們總是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以為我們已經做了好多決定（對年老臨死的人來說），抑或是總以為還有好多決定要做（對還年輕就臨死的人來說），可其實根本沒什麼好決定的。就像當 Kiki 哭著說「我還有好多決定要跟你分享！」，而 Hannes 卻答道「妳要跟我分享什麼？Kiki，妳有什麼決定是要跟我分享的？」......然後為什麼 Kiki 就答不出來了呢？

誰知道呢？ 忽然有一天人就出生了。無論決定的過程、努力的過程考慮了多少、跟多少人一起度過，也是忽然有一天驀然回首決定就已做完、事情就已結束。所以哪怕是壽終正寢、飛來橫禍、慢性死亡，還是自願提早安樂死，

死亡，也只是有一天就那樣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