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與難民收留】2015/09/13 早晨的慕尼黑中央車站，有一群人，又被送來了

還沒入秋、夏日艷陽最後機會能耀武揚威的九月上旬，在德國第三大城慕尼黑人來人往的中央車站，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早晨，無預警地突然出現了一些配有武裝的警察。在我們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觀光客與本地人，好像總是在同一塊土地上的兩個世界生活吧？），就發現正坐著等車的月台已被封鎖。無須問人是因何被封鎖我們已經恍然大悟，因為從進站的火車上開始有看起來並不太滄桑但也不太從容、提著一些塑膠袋的人們下來了。

來自敘利亞等國家的難民們，又一批被送來了。 列隊等待著被武裝警察帶走的人群之景象，恐怕與當年納粹押送猶太人雷同？當然內涵卻是截然不同的。

今天早上在慕尼黑中央車站，等車的短短不到兩小時，正好目睹了難民的移送。兩梯次到站一梯次離站，共約四五百人上下，有中東、非洲；膚白、膚深各色人種。看著孩子們張著無辜大眼一一走過距離我不到兩公尺的面前時已經鼻酸，而一位年輕的、挺著看起來七八個月肚子的孕婦經過時眼淚終於難以克制地逼出眼眶——那是一種當下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悲傷——不禁納悶著那些父母們都是如何跟孩子解釋的。（而這幾批政治難民實際上經濟條件看似至少都是中～中上的——那麼中以下的那些人呢？是不是連「成為難民的能力與機會」都沒有？）

荷槍實彈的警察帶著難民在月台邊封鎖線拉起的通道內列隊前進

就在警察封鎖人牆的兩端，月台上是掛著名牌等著被移送到下一個流程的難民；月台外是悠閒週日等著返鄉或旅行的本地人及我們這樣來自各國的觀光客，同樣是等待，兩邊的心情卻是大大不同吧。

警察排排站成的封鎖牆，靠月台的那一邊是等候的難民

警察排排站成的封鎖牆，月台外的那一邊是等候的民眾和遊客

默默吃早餐的我們，不約而同覺得這種站滿警察、列隊等待的人群之景象，恐怕與當年押送猶太人雷同？當然內涵卻是截然不同的。說這是政治包袱也好、營造長久國家走向的策略也好，甚至是德國的贖罪也罷，接納與收容並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空口正義就能輕鬆做的事，因為即使八十萬難民對人口八千萬以上的德國而言不算什麼、即使政府一再呼籲納稅人這只花不到年預算個位數個百分點——但這一波是八十萬，那下一波呢？再下一波呢？而這個國家本身並非沒有既存的內部移民問題。這就好比所謂「能力愈是強大、肩上的責任也就愈重」，這句話雖非真理只是一種主義，可或許也是一種生物本能呀？人類要作為一個地球上的種族安全地延續下去，團結互持是必然的。

在封鎖結束之前，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盤算和心態，月台上不少難民試圖偽裝成德國人（但也僅限於那些長相近似德國人的才有辦法這麼做）而脫隊留下，但被訓練有素的警察一一識破帶回；月台外的人群也不知各懷著什麼心情？是像我們一樣強忍淚水（並且潛意識中默默自問這樣的憐憫之情是否只是身為安逸人、那虛假的自我滿足，抑或實際並非憐憫而是一種對人性的感慨使然呢？）？或是感到事不關己、行程被耽誤的不耐？或是埋怨著國家不該接收這麼多龍蛇雜處的異邦人？ ——無論如何，至少在封鎖結束、最前排的難民腳步開始移動的那一刻，月台外的許多德國人為他們鼓掌致意了。

在那樣雖然不是歡聲齊動，在吵雜的車站大廳中卻因為所代表的複雜意義而顯得格外鏗鏘有力的掌聲之下......

無論宏觀來看有多少各自有理的正反聲音，想到昨天在奧林匹克公園看到的——典型德國把拔帶著穿巴伐利亞傳統吊帶皮褲的滿頭金毛小男孩，和收留的難民非洲阿姨在陽光下一同踢著足球，陽光和小孩的金髮和他們臉上的笑容一起閃耀著——心中百感交集襲來：世界上有一端有著七零年代就建成的奧運公園、汽車博物館展示的傲人百年基業、種種美麗而氣氛和善的觀光勝地、系統化的日常機制、每天都不斷向前走的科技和思想......卻有另一端在經歷著歷史與文明的不停倒退，如果這是貪婪愚妄的人性所必然導致之世局輪迴，那麼民間這些同太陽閃耀的光芒能不能一天比一天在各地都多一點、亮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