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德國旅行】柏林:見證世紀之交(多圖)


2015.09.02~2015.09.07
夏末,我們在柏林。短短的五天,我對他一見鍾情。
柏林一點也不浪漫、甚至不怎麼漂亮,或許正是那個曾經想榮耀他的日耳曼尼亞大夢、和其後隨之帶來的半世紀分裂與停擺,反而使得他的腳步蒙塵、遠遠落後了巴黎倫敦之流,但似乎也正是這樣的殘缺、拼裝與重建成就了他的美。即使這早已非昔日雕梁畫棟的美總是帶著無可言喻的生硬。



這不是一篇遊記、旅遊攻略,而是記、也紀心中那早已逐漸遺忘卻又永遠難以抹滅的城市印象 ,是我對一座實際還很陌生的城市盲目的表白。

「194X 年 X 月 X 日 X 點 X分被炸毀」;
「現址 XX % 的建材是使用原遺留的石塊」;
「維持了幾十年的廢墟,在東德垮台之後才開始募款重建」......
在這裡參訪各個景點、博物館(柏林肯定是最適合博物館、歷史愛好者遊覽的城市之一)、甚至是路邊不經意撞見的紀念立牌,看到最多的簡介經常都寫著如此字句。




柏林,自古以來以熊為城市象徵,據說是因為柏林(Berlin)一名的由來便與熊(Bär)有關。可惜到了 2015 年已不見過去幾年來大街小巷處處站立的幾百尊聯合巴迪熊(United Buddy Bears),大概都被收購完畢了吧。但少了高舉雙手歡迎全世界的可愛熊熊,並不會減損這座城市一絲一毫的自由與風情。

美麗的施普雷河(die Spree),沿著河畔可以走到柏林圍牆遺址、走到博物館島與其他各種博物館(國家歷史博物館、東德博物館......)、走到梅克爾的公寓樓下。




全市幾無高樓大廈、低矮屋床坐落其下的天際線,以世界前幾大國的首都而言應屬少見。(當然我個人還是非常喜歡像倫敦那樣老建築林立的同時,也絲毫不違和地處處容納新穎前衛的摩天大樓,古典與現代薈萃並進的市景總有著不可言說的魅力。)




設計很得我心、乾淨簡單卻又不會樸陋,而且採光十足的中央車站(Hauptbahnhof)。






若說倫敦那哥德尖塔上的大笨鐘、巴黎那初被人評為怪誕醜陋今日卻已成經典風尚的鐵塔、巴塞隆納那最引以為豪的高第作品群......等是世界對歐洲的浪漫幻想,那或許在這種標準之下,德國真是太缺乏浪漫基因。看看這座電視塔——1964 年東德為了表彰實力所建,彷彿要強的孩子,囂張而略帶可笑地向西德斯圖加特電視塔打招呼一樣,而今仍是德國最高的建築、歐洲第四高塔。






若說電視塔是柏林新潮奇異的象徵(十分切合他如今的形象),那麼當然也不能忽略唯一經典的地標布蘭登堡門(Brandenburger Tor)與門前那有著神奇玻璃穹頂的國會大廈(Reichstag Building)了。





一進入國會大廈(嗯,我是指先從狗門進入過完安檢、再從正門進入後),往左抬頭看,一整面牆用黑、紅、黃三個顏色告訴你:歡迎來到德國。




至於那座玻璃穹頂,可不是裝飾用的。除作為綠建築環保功能的一部分,也擔任從觀光客口袋微吸血(沒錯,微吸血。想被真正吸血,就去倫敦吧!)的重要工作。




這有如巨型漏斗的反射稜鏡組,是白天國會議場的照明來源。





如果你不願意花錢上電視塔鳥瞰柏林,那麼除了到某些開放付錢上陽台的飯店外(景致不那麼美,也不夠高,但對想從事高空彈跳的人而言應該夠高了——是的,他們也提供高空彈跳),國會大廈玻璃體的周圍正是一大片平台,繞上一圈視野也是不錯的。四角飄揚的國旗更時時刻刻提醒你:歡迎來到德國。







還有別忘了布蘭登堡門前那遠富盛名的阿德隆大酒店(Hotel Adlon),自 1907 年在德皇威廉二世的主持下開幕;歷經戰火的摧殘、被蘇軍燒毀;到八零年代全部拆除;再到東西德統一後的重建與再開幕,這有著淺抹茶綠屋頂的奢華酒店隨著柏林走過了他近代最標誌性的一段歷史。甚至還有 《阿德隆大酒店(Das Adlon. Eine Familiensaga)》這麼一部電視劇呢。




布蘭登堡門位在菩提樹下大街(Unter den Linden)的盡頭,如果你以這裡為起點,沿著寬廣平坦的大街穿梭閒晃一整天,就可以經過前面提到的各種博物館、電視塔等,還有柏林大教堂、聖母教堂、杜莎夫人蠟像館、熱鬧時髦的亞歷山大廣場(Alexander Platz)和廣場上著名的世界鐘......


你也可能會經過洪堡大學(Humboldt-Universität zu Berlin,HU Berlin)。校門兩旁、周圍的二手書攤和迷你市集是愛書、音樂與藝術的看客們不願錯過的。





而在柏林的近郊,還有波茨坦(Potsdem)這座大名鼎鼎的城市——二戰末尾盟軍三巨頭就是在這裡開會發表了波次坦宣言。地點是采琪蓮霍夫宮(Schloss Cecilienhof),原本的主人是德皇威廉二世的兒子與其妻采琪麗。




花園中的紅星據說代表當時的蘇聯。




開會的房間中,桌上擺著三巨頭英、美、蘇的旗幟。





到波茨坦漫步一天,看看十九世紀的德國宮廷園林,是個遠離柏林喧囂與沉重的好方法。雖然波茨坦這個名字本身就是沉重的一環。為什麼說是沉重呢?(當然,並不是對每個人而言、也不會是每一刻都很沉重。)

因為看著布蘭登堡門,有人會想起曾經他們想建立的日耳曼尼亞,帝都柏林的心臟就是這裡,帝國的熱血與德意志將帶給世界的新希望就從這裡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那些陳舊泛黃的城市建設計劃圖,如今或許仍默默躺在櫃中,也被無數次複印、建檔,作為歷史的紀錄在全球媒介上流通。

因為看著明顯有分界的天際線,有人會知道這條線,來自於一個國家漫長的分裂。東德的瓦解不包含把舊東德的一磚一瓦全部拆除重建。因此共產時代有如集體宿舍般的大量工業風格樓房,在觀景台上鳥瞰的視圖中仍硬生生地與西德建築群隱隱站開。

因為這有著如高級飯店門口的史塔西(Stasi)博物館,曾經是東德的情報機構。它的存在於今天毫不起眼,但就在三十年前它依然是某種恐怖的座標。





過去的史塔西官員,往窗外所望見的街景,應該與你我現在所見也別無二致吧?




觀光客與本地年輕人們在亞歷山大廣場提著大袋小袋的 H&M、Prima 談笑風生地走過時,有人會想到這座城市其實有一半,都還保留著東德時代的街景,那是多麼無趣且時有壓迫感的模樣。

那是一個世界已經愈來愈無法想像的時代。史塔西特務那些鈕扣為飾的針孔照相機、偷偷複印機密文件的機台;沒完沒了的禁書名單,包含佛洛伊德(Freud)著作與《羅莉塔(Lolita)》這類其實一點也不主流的作品......





就連「新的德國(Neues Deutschland)」來臨,距離我們竟也已成為二十六年前的舊聞。
那是一個世界(絕大多數發達地區)已經愈來愈不記得的時代。
可是這個國家現在的領導人就記得:

「我在專制政權下生活了 35 年,它與我的過去密不可分,若有人說這不會再發生了,我總是存疑。」




柏林的沉重,卻正是我最喜歡「他」的地方。這邊不免要提到城市的代名詞,或許你覺得困惑,不是應該用「她」作稱嗎、或是個「它」?城市、河流、國家之於居民、子民,一般被認為是如母親的存在吧。但有趣的是,德文中不講母國、motherland,而是「父國(Vaterland)」(即使城市一詞本身是陰性詞,die Stadt;國家一詞本身則是中性詞,das Land),我並未想探究語源與其真義,只是剛好柏林給我的感覺,正如他過去被賦予的帝國首都夢一樣陽剛。好的,那麼回到柏林的沉重。

我最喜歡的地標是布蘭登堡門,最喜歡的景點則是恐怖地形圖(Topographie des Terrors)這座展示納粹統治陰霾的中小型博物館。原因很簡單:我喜歡納粹時期的歷史,更喜歡它的設計(不得不說德國在設計展場方面挺有一套,雖然我也不知道設計團隊是否都是德國人)。

在找到博物館究竟在哪兒前,你可能會先被這一長排玻璃牆吸引過去。






這幅威瑪(Weimar)時代柏林的展示,似乎才是整條長廊的起點。我們逛的時候走反了,不過從尾巴到頭——從 45 的落魄到前期的繁盛,反而更顯這座城市的滄桑。




這裡顯示納粹黨的支持率在 1929 年經濟大恐慌後開始直線攀升(黑灰部分)。





納粹的政策之一是鼓勵生育,在帝國之鷹(現為聯邦之鷹)羽翼守護下的人民,應該努力延續優秀的人口、締造強健與榮耀。(Nationalsozialistische Deutsche Arbeiterpartei, NSDAP:國家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即俗稱的納粹黨。)




納粹也反對並且迫害同性戀(集中營可不是只有猶太人而已),下圖為 1933 年被查封的同性戀酒吧。




"Der 10. November hatte selbst dem heimattreusten Juden die Augen geöffnet. Wer es irgendmöglich kann, wersucht aus dem Lande zu gehen."
(「十一月十日這一天,即使是最熱愛「祖國」的猶太人也終於睜開眼看明白了。有任何機會的任何人,都試圖逃離這個國家。」)




"Dem Überwuchern der Geringwertigen über die Hochwertigen ist energisch entgegenzutreten."
(「為了遏止那些劣等人種超越優等人種,我們必須採取積極措施。」)




"Wer die Straße erobern kann, der kann auch die Massen erobern; und wer die Massen erobert, der erobert damit den Staat."
(「任何能征服市街的人就能征服群眾;征服群眾就能征服國家。」——戈培爾,納粹德國教育與宣傳部長)




在濕冷陰雨洗禮下逛完了玻璃長廊,我們才發現了不遠處的博物館本尊。

Prinz-Albrecht-Straße 8 ,艾伯特王子大街八號。
曾經恐怖的旗幟就插在這個座標上飆揚著,今天它已經毫不起眼。

恐怖地形圖位在納粹時期蓋世太保與黨衛隊總部的遺址(下圖照片中的建築)之上。當時整條艾伯特王子大街被納粹相關的各種保安組織盤據,"Prinz-Albrecht"在東德政府眼中儼然成了個惡名,戰後隨即被改以共黨英雄 Niederkirchner 命名並且沿用至今。

P.S. 
蓋世太保(Geheime Staatspolizei, Gestapo):秘密國家警察,半音半義譯為蓋世太保。
黨衛隊(Schutzstaffel, SS):骷髏與閃電標誌、全黑制服等惡名昭彰的象徵都來自這個組織,這些象徵最能用以區別後期黨衛軍與國防軍。搞笑的是遽聞其實原本只有黑外衣、黑長褲,是軍官們為了搭配而自行訂做黑襯衫。




1933 緊鄰著的另一端即是 1945,展覽起點的這面牆標誌著納粹德國、也就是「第三帝國」的開始與結束。而它的結束如一幀幀空拍圖,無處不是頹敗荒墟。




這樣的展覽對有心人而言是真的沉重,而這種沉重其實無法讓你在當下有任何思考。只能說歷史是一面明鏡,鑒照著過去、現在與未來一體的長河,大量的文字、錄音檔與老照片究竟能沉澱出什麼體會,端看個人自身關注的是世界與社會的哪一層面。

如果你不願沉重不想思考,何妨走進這個美麗的中庭、欣賞建築師 Ursula Wilms 與 Heinz W. Hallmann 的巧思?
(這類一片平而灰、號稱「捷運站風」的建築一向是我的愛。)




值得讚揚的展場設計在可媲美博物館樂園的柏林處處可拾。






KaDeWe 卡迪威百貨/西方百貨(Kaufhause des Westens)號稱柏林五大名勝之一,已有超過百年的歷史。曾因猶太背景被希特勒盯上、幾經破產、被收購,也曾在柏林圍牆倒塌後第二天因東德來的消費者擠爆而被迫關門......今日依舊是歐洲最大商場、也一貫維持高檔定位的 KaDeWe ,時髦華靡的面貌早已不若博物館老照片(下圖左上角)中所展現,不過也許只是當年的風華被照片的褪色所掩蓋吧!




最經典的博物館我想還是德意志歷史博物館(Deutsches Historischers Museum)。展區入口處即有一大塊電子圖牆依序呈現自上古時代到今天為止德國的版圖變化,而之後照動線走也是依年代排序的陳列。

可惜我在十八、九世紀文物區逗留太久,被音樂家手稿吸引的代價就是錯過了最愛的經典復古二十世紀,只得用最高效率把二戰史區走馬看花完畢。不過顯然與我一樣的人還不少呢——閉館前大家都神色緊張、生怕逛不完又很想死賴著不離開,更不忘拼命拍照(這可不只是亞洲客的傳統,其實歐洲年輕人也挺愛拍的呀......)。

所謂希特勒青年,好像也類似過去國民黨的救國團吧?其實今日德國少年少女的模樣,除了衣裝和身上加諸的標籤之外,與海報中所繪也相去不遠。





同樣的荳蔻年華、相似的青春笑臉,金髮的日耳曼女孩留下了精心繪製的宣傳海報,深髮的猶太女孩留下的卻是倉促拍下的證件與紀錄照,然而能獲取英國的避難免簽許可已屬幸運。




至今仍為全世界忌諱的紅色倒 卍 字袖章與 Hugo Boss 依然時不時被挖的制服供應黑歷史。




法西斯似乎是種猶如爬說語的魔咒,人們唾棄並且懼怕它,可從魔氣滲入空間的那一刻起,就無法不引人注目。

剪裁流暢、一體成型的闇夜黑;銳利束縛的皮革武裝帶;冰冷而擦亮的金屬槍枝、鈕扣、勳章;腥紅刺目的袖章......分明是爬入你生活每一吋的蛇蠍病毒,但聰明如成功建構專制獨裁的統治者,卻知道用節制紀律、威嚴挺拔的形象把邪惡包裝成正義,並且宣稱他們身上流淌著尊貴的亞特蘭提斯血液。一套好看的制服不算什麼,只是會加強吸引年輕人加入成為一批又一批整裝的騎士。而當整齊劃一的國家騎士行起筆直的舉手禮,一切的群眾熱望、集體精神的抖擻,甚至或許是每個人心底潛藏的衝突、馴化與臣服欲,都將獲得揮灑與滿足。就像恐懼的蟒蛇隨著爬說語指令將你軀體緊緊纏繞的同時,背景其實是一株株盛開的彼岸花,有人選擇在紅豔的花海中與死神共舞,有人選擇醒過來掙扎。

或許正是這種矛盾的意象漩渦,吸得六十年來的創作者毫不也無法厭倦納粹題材。




"Wir kapitulieren nicht, niemals. Wir können untergehen. Aber wir werden eine Welt mitnehmen."
(「我們不會投降,永不。我們可能被摧毀,但我們將把整個世界一起拖下去。」——希特勒)




45 是德國的魔咒,或許現在早已不如十數年前所謂「別的國家年輕人都敢在世足賽上塗了滿臉的國家油彩、高聲吶喊,我們卻覺得集體舉著德國國旗似乎是種尷尬的罪惡」,然而這個瘡疤畢竟太深,時間的浪潮還淹得不夠久,與當今的難民問題一對比上,又無時無刻不提醒世人那段批量製造猶太難民的歷史了。

很多人愛拿德國的謝罪與日本的耍賴問題做比較,卻很少人會去檢視德國當初道歉潮、反省潮的開始其實也不能說是主動與甘願的。看看去年的得獎片《謊言迷宮(Im Labyrinth des Schweigens )》吧;看看戰後有多少前納粹佔據保時捷等公司與各個政府機構高層吧;看看日本戰後被美國除罪化、至今深陷和平主義之華麗掩飾的始末吧......

1945 到 2015,時值七十周年,大小展覽不斷,可惜無法一窺各家究竟。






1945 給帝都柏林帶來了毀滅。威廉皇帝紀念教堂(Kaiser-Wilhelm-Gedächtniskirche)仍頂著它被轟掉腦袋的軀幹矗立在熱鬧的、有「柏林香榭麗舍大道」之稱的選帝侯大街(Kurfürstendamm)中央。








後世並沒有要幫這座斷頭鐘樓修復腦袋的意思,特留以警惕世人,並在旁另建了新教堂與鐘樓。不同於舊教堂金碧輝煌的天花板,新教堂與鐘樓內部是一整片沉鬱莊嚴的靛藍色。這數萬塊彩繪玻璃都是在法國製作完成,由內而外散發藍色的幽光,夜晚時站在外面看更十分美麗。






45 的紀念還有這個:歐洲被害猶太人紀念碑(Denkmal für die ermordeten Juden Europas)。







45 時的帝國陷落,很長一段時間只帶來摧毀與骨架上殘缺的重建,血肉的傷痛依舊存續著。

1961 便開始了柏林圍牆履歷表的第一行。




若你由逆光的圍牆下仰望天空,這就是觸目能及的色彩。




而若你來到著名的腓特烈大街(Friedrichstraße),川流不息的人潮在過去是不太可能見到的。這街上,是要往「民主」的東邊、還是「自由」的西邊呢?無論是哪邊,你得先通過查理檢查哨(Checkpoint Charlie)。

查理檢查哨又稱 C 檢查哨,是從前進出東或西德的一個關卡。由於無線電通訊要避免干擾,而將字母 C 加上 Charlie 識別而得其名。




"You are entering the American sector. Carrying weapons off duty is forbidden."
(「您正進入美佔區,未經許可禁止攜帶武器。」)

另一頭寫的則是 "You are leaving the American sector."
(「您正離開美佔區。」)




現在檢查哨上常態性雇用兩名假扮的美國軍人,供遊客付錢合照。這張照片意外地拍出了當時肉眼看不見的光影,彷彿在襯托懵懂的小女孩。背後的麥當勞黃色大 M 更顯有趣的諷刺。




花了兩個為瑣事分心煩憂的下午,一邊回憶柏林,寫到這裡我漫長的回溯之旅也結束了。完完全全地無法言說我有多想能全然放鬆地再次探索柏林。好多記憶都已模糊,要詳細地敘述、導覽如何遊歷柏林已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在我心中的印象是永恆的,如果僅僅始終延續十八、九世紀以來普魯士王國的發達而未曾跌倒過,那麼或許他將變成另一個巴黎、倫敦(當然,應該是不那麼浪漫的版本吧?但拘謹的優雅想必是不會少的)。然而一百年來,從過去幻嚮中的亞特蘭提斯帝都;到日耳曼尼亞夢破後的斷垣殘壁;到鐵幕與鐵絲網的強硬切割;再到新一代人灌注的彩色活力,正是這些崩碎、頹敗;重建;與最重要的——血肉的全面新生,讓他有了集大叔與潮男於一身的獨特魅力。

隱藏在那些沒多少人會認真去看的塑膠板上的文字之後;隱藏在東西兩邊莫名地不協調與協調並存的街景之下;隱藏在美其名是前衛實際上逼近詭異的城市風格之外;隱藏在多少人工鍛造的建築、裝置藝術之上——是一道古老城門沉默著見證了一切的雙眼。而茫茫行走於這座城市的人們,若非刻意停駐在歷史的缺口前,誰也不會意識到(或在乎)這些毀滅之中的新生其實多麼深刻。

平凡的日光照射,亮了時而晦暗的 1945。




柏林所有跌倒過的痕跡,仍堅強地扛在他肩上而不否認、不逃避,你能在不斷推移的二十一世紀都會節奏中瞅見它們嗎?







而二十二世紀,轉瞬也會到來。你我應該都無緣一見,只願布蘭登堡門座上高舉權杖的勝利女神能繼續見證人類的腳步,其實我們不求勝利,但求少一點幼稚、少一點爭執、少一點傷痛的一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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